仍未醒来的图书馆之梦

县城是个夹生的地方
没有都市的丰富,以及村庄的乡土
并非文化沙漠,然而生长的只有寥寥野草
我在那里成长,然后离开,去城市,读大学
那里,有图书馆

高中的某个寒假,我也尝试过开一家书屋
租了别人的小房子
从朋友和朋友的朋友那里募集到几百本书
家里闲置的茶具也拿来充门面
也四处贴了告示
一元一天,茶水免费
如果愿意,请来读书
十几天的门可罗雀之后
便告失败
父亲说,只因逢到春节,若是暑期会有人

大二暑假回乡
煞有介事地给旗长写信
请您考虑,我们需要一间图书馆
当然石沉大海

听说家乡最近正有一座建筑在崛起
听说那是未来的公共图书馆
然而我仍想要自己开一家图书馆
提供书籍并且不提供刻板的管理员
我希望人们在这里反抗
孤独、虚无、困惑、无知,自我以及整个世界

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一位朋友想叫自己未来的书店“棉花书局”
“像小时候穿棉袄的感觉一样,很简单很温暖。”
我的还没想好
不过既然梦未醒来,我会继续考虑
等我醒了,请来读书

暴走与搭便车

我下乡的地方又不通班车了,只得搭11抬大轿,也就是俗称的走路。但是我觉得用“暴走”这两个字会更好些,一想到这个词我就激情倍增,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其实暴走根本算不上有趣的运动,但好处是基本没有危险,除了倒霉遇到凶巴巴的看门狗,就要很费一番周折地与其斗智斗勇了。

上一次记忆深刻的暴走发生在2009年3月某日,我与H用了一天时间,差点就走完了青岛市的滨海步行道。回来后我们边喝啤酒边吃海鲜,我心里美得不行。所以说暴走至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体验那种死磕到底然后彻底放空的爽快。

但是如果实在坚持不了,搭便车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回暴走,我就有好几次拦下路过的卡车,请求司机捎我一段路程。

有时候,我会装腔作势地跟司机说上至少三句半的本地方言,直到快要被揭穿为止,并对此毫无羞愧。因为接下来他也会假模假式地跟我说起普通话来,所以算是扯平。

暴走是属于一个人的,无论看风景想事情还是埋头走路,都与他人无关,走走停停,反正路是自己的。

搭便车是奇妙的经历,短短十几分钟的相遇,可以聊许多的话题,也可以一言不发。我们倾听彼此的故事,然后成为各自故事的一部分。时间过得更快而人生仿佛更长了。

有时候暴走,有时候搭便车。

有时候因为暴走而错过了搭便车,有时候因为搭便车而放弃了暴走。

总之我是在赶路啊!

夏天我们骑单车奔北京

二零一零年六月,我和另外几位朋友将从陕西省汉中市出发,骑单车到北京。有好几个人问我会给骑行赋予什么意义,比如说低碳环保。但是我不愿意硬拉功利的目的于其上,哪怕是所谓的公益倡导。我有我的原则。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告诉H,我们从呼和浩特到呼伦贝尔的骑行计划,因为我的变故将要破产了。那时我们已经开始出发前的倒计时。后来H坚定地一个人踏上了旅途。我不时收到他的短信,眼前浮现起他在蒙古故乡的虔诚身影:他在锡林郭勒草原上与牧民的猎狗赛跑;他在呼伦湖畔静待远方的夕阳沉落,他在越野车的车顶与陌路人相对无言,他在桥底洗澡,在水边沉思……我为我的缺席感到遗憾,只能祝福他的旅程完满。两年之后当我再一次计划着骑行远走,我愿意分一半的意义给H。我想用一千七百公里的真诚,向他说一声抱歉。然后还有另外的一半意义,是关于别的。

六月还很遥远,我想在慢慢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好好享受春天。等到夏天来时,我们就出发吧!

2009,完结篇

到底一个轮回,不忍轻轻放手,为了那些经过我的和我经过的日子,是谁叫谁从此变了模样?或许总该记上一笔。

2008年七月,那个声音洞穿城市夜晚的漆黑,她说:“我心里什么都没有就像没有痛苦,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就像每个人都拥有,继续走,继续失去,在我没有意识到的青春。”筠子在年轻的时候唱着这首歌走远了。我原以为我也可以就此告别青春,以为这一场热闹的虚构总算燃烧殆尽,在小西门外流光溢彩的酒馆儿里,当最后的啤酒泡沫破碎之后,我便可以惊醒于成人世界的繁华与凄凉,朝九晚五,在地铁公车里和人群一起流浪。

2009年三月,当春天再次降临,这个奇妙的季节,除了生长者它固执地拒绝一切。我默默告诉自己:请你也发芽,你向着自己起誓,把这艰难化作生命的原浆,在风里、雨里,满饮你的疼痛,然后一脚踢开你的茧。我以为我会华丽,以为我的生命,将重新开始。于是决绝地写下辞职报告,提起双脚,一路向南。

四月和五月,一个野孩子再次回到了她记忆中的家。那些光影、河滩、野花和鸡鸭,踏过的小路,融化的笑脸,在每一份被定格的风景里,我模糊的眼睛,是因为常常溢满泪滴。“唯有真实的苦难,才能驱除浪漫底克的幻想的苦难。”可我仍然失不掉对于真实苦难的免疫,从此告别幻想,皱起眉头用刀子般的锋利思考。既然别无选择,只好就这样被选择。

七月盛夏,北京通州,四十张年轻的笑脸。故事发生在完美的天时地利人和中。在北京待过四年半,看惯了人潮起落,却发现原来这个城市最具有生命力的地方,竟在这远郊杂树丛生的富平学校里。这里的蚊子吃起人来很拼命,这里的蜘蛛网结的完整而稠密。这里有一个高高的青年,他养了三只兔子两只狗,他们六个活得都很惬意。这里还有很多进城打工的妹妹和阿姨,她们的眼睛里有家乡河水的消长。那些歌声笑声叹息声,它们的样子越来越清晰,在后来我们彼此渐行渐远的日子里。“我们手牵手,我们肩并肩,我们团结一心走向前”………“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那些随风飞走的花儿,有谁知道你们现在还好吗?

八月、九月,命犯驿马,在旅途中消磨掉大部分的好时光,再多的风光旖旎也不过黑白残片,这是我后来的恍悟,用脚圈到的地盘,永远大过心灵的画地为牢。十月我的朋友离开了,我独自保留着没能站在他面前说一声感谢的遗憾。十一月,冬天会不会来的有点晚,我在这里等待着。

十二月,交了一个新朋友。小王子说:“我很愿意,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去找朋友,还要去了解更多的事物。” 小狐狸说:“但是,只有被驯养了的事物,才会被人们了解。问题是人们没时间,也不愿意花时间去了解任何东西。”我想我愿意花时间和你分享生活。

2009年就这样过去了,那天埋葬掉最后的离别,我一直在想该写上怎样的墓志铭,今天,我仍下笔无力。远去的已然远去,退场的不再回来,而我所能做的,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步子向前迈,于是就这样迈进了我的,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