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播客瞎想

跳岛FM《小镇青年文学:穷、丧、性苦闷?》这期很好听。我之前没有听说过魏思孝,更没有读过他的作品,不过这期他聊的东西引起一些我的共鸣。

他说很认同丹尼斯·约翰逊的话:“在文学上我一无所蔽”,认为写作要非常诚实,不需要美化自己的想法,怎么想的就怎么写。这跟我之前引用过的日剧《重版出来》中的台词意思一致:“制作作品,就是不断窥视自己的内心,无论多么丑陋可耻,都必须面对它”。我当初意识到自己无法成为一个写作者,恰恰是因为对这一点没有信心,而不仅仅是因为读的少,以及懒惰。这期对话里也谈到,将身边的人写进作品给日常社会生活带来的麻烦。这只是其一。就我个人而言,更困难的是缺乏凝视自己内心深处的能量。对的,不断咀嚼、反刍那些苦闷、愤怒、尴尬、空虚、无奈、寂寥、厌恶和自我厌恶……的情绪,是非常艰苦和危险的,因此需要极大的能量。因为没有足够的能量,或者害怕在燃烧能量的过程中变得疯狂,所以常常选择逃避,用更为便宜的方式压抑而非体验和表达它们。

另一处同样有共鸣的地方是他谈到对人性和生活的看法:“人性只有在不如意和失败的时候才是特别迷人的,成功就代表着趾高气扬,好像是你战胜了生活一样,我觉得生活是难以战胜的,在生活面前总是有一种失败和挫折感”。我自己也常常体认到这种失败和挫折感,同时对活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人难有亲近感。对了,那种人大多分布在精气神顺畅的大城市。与魏思孝一样,我也是“小镇畸人”。

大概正是基于这样的世界观,魏思孝的表达听上去非常诚恳。说在朋友圈晒干农活是为了满足虚荣心的刻意炫耀;说第一次到城里蹲在马桶沿上上厕所……他认为“对崇高的消解本身也是对真实生活的一种尊重,真实生活没有那么多崇高的东西,都是些粗鄙的”。有趣的是,有位听友做了如下评论:“不知怎么,觉得魏老师的聊天是陀氏式的,‘首先要诚实’,一路诘问到深处的最深处:《卡拉马佐夫兄弟》里有女信众问佐西马长老,自己有时候甚至怀疑主的存在,佐西马长老说,这样诚实很好,可要小心你的诚实只是为了表现诚实”。看到这段我不禁会心一笑:竟然有人跟我想到了一处!诚实并表现诚实依然不是终点,还有诸多问题需要检视和追问:诚实是为谁表现的?自己还是世界?表现了诚实之后建立的是连接感还是距离感?所谓诚实背后仍有需要进一步诚实的,又将如何处理?而我如此诚实地反思和解剖诚实,目的和意义又何在?看吧,不断消耗能量来思虑这些,就会陷入非常无聊的泥沼。这时候,就该喝杯酸奶别想了。